阿毗達摩 第二十講 十四不善心所中的邪見心所
十四不善心所中的邪見心所:昨天晚上,我們開始學習了不善心所,已經學完了四種通一切不善心的心所:即無明、無慚、無愧和掉舉,之後我們又學習了貪心所,由於有了貪,眾生輪回;由於有了貪,我們會遭受種種痛苦。我們不用去把經驗往過去、往未來拉,即使在今生(現世),只要我們擁有貪,就會有煩惱、有恐懼、有痛苦,這是顯而易見的。講完了貪之後,今天晚上我們將繼續來學習另外一種心所——邪見心所。
邪見的巴利語是micchà-di??hi或者簡稱di??hi,什麼是di??hi呢?di??hi的意思是見解、觀點、思想、學說或者信仰。一般上來說,如果在di??hi前面再加上sammà(正確的),是指正見。如果沒有加sammà,有時是專指邪見micchà-di??hi。要注意邪見的邪(micchà)不能夠理解成邪惡的意思,而是錯誤的意思。它相對的是sammà(正確),正確相對的是錯誤。所以我們說:這是邪見,意思就是這是錯誤的觀點、這是錯誤的見解。邪見,如果是指邪惡的見解,在巴利語裡往往叫做惡見pàpa-di??hi,惡見是一種很錯誤,錯誤到很大程度的邪見,才叫惡見,但一般錯誤的見解,我們都通稱邪見。邪見的特點是錯誤地分析事物;作用是錯誤地推斷或執著為“永恆”、為“樂”、為“我”或者為“淨”;表現為錯誤的見解或者錯誤的信仰;近因是不願意去見聖者,不願意親近聖者。邪見是錯誤地推斷或執著對象為“常、樂、我、淨”;而無明是錯知物件為“常、樂、我、淨”,它們之間的分別在哪裡?
無明和邪見是有區別的,雖然它們兩個很相像,但是在程度方面不同,在這兩者當中它們的區別是:如果只是認為物件是“永恆的”、是“樂的”、是“我的”、是“淨的”,這稱為無明;如果是進一步相信、堅信它,認定物件就是“常的”、“樂的”、“我的”、“淨的”,認為世間法有“常、樂、我、淨”,這種堅信、相信是邪見。同時,無明和邪見也分別在不同的出世間道當中被斷除。
一切的凡夫都有邪見,也都有無明,一切的聖者都沒有邪見,但惟有漏盡者(阿羅漢聖者)才沒有無明。它們對於眾生在輪回當中的作用也不同,只要一個有情、一個眾生還擁有邪見,他必定有可能墮落到四惡道;而如果一個眾生只要還有無明、還沒有斷除無明,那他必定還會輪回。因為一切聖者已經斷除了邪見,所以聖者不可能再墮落惡趣,叫做avinipàta-dhamma,vinipàta就是墮落的,avinipàta就是不可能、不會墮落的,dhamma就是定法、定則、定律。一個聖者因為已經斷除了邪見,所以他不可能再墮落惡趣,有時候也把初果和初果以上的聖者叫作具見者,就是擁有正見的人。
但是初果聖者、二果聖者、三果聖者都還沒有斷除無明,所以他們還要輪回。即使是一位三果(不來聖者),己經沒有任何的欲貪和嗔恚了,也就是說,他對一切的欲樂已經不會再有貪著、貪染,對男女的、飲食的、睡眠的這些欲樂,他都不會有貪著,而且他也不會有任何的嗔恚,乃至一絲的憂傷也不會,但是由於他還有無明,所以還是要輪回,他死了之後還是會投生到色界或者無色界梵天去。
惟有一位漏盡者(阿羅漢聖者),由於他斷除了無明,所以不會再輪回。
因此,邪見是使有情墮落惡趣、墮落四惡道的根本、元兇;而無明是使有情輪回的元兇、根本,這是它們的區別。
也就是說,一個眾生造了不善業,這種不善業惟有在邪見的支助之下,才有可能使他墮落到惡趣。如果一個人造了很重的不善業,但後來由於斷除了邪見,這種不善業再重、再強,由於沒有邪見的支助,仍然不可能使他墮落到惡趣,只能夠在他生命當中成熟,比如遭到身體的痛苦,甚至被打死等等。
如果一個人造了很重的不善業,例如殺人等等,但只要他己經斷除了無明,即使是很重的不善業,因為沒有了滋長的溫床,所以仍然不可能導致輪回。就好像a?gulimàlà指蔓尊者的例子,他雖然殺了九百九十九個人,只差殺了他的母親就可以湊夠一千個人了,結果那個時候佛陀出現了,使他出家,後來他通過精進地修行斷盡了一切煩惱,連無明在內的所有的煩惱都斷盡了,他在最後一生當中殺死那些人所造的不善業,還會在他的下一世成熟嗎?不會了。所以無明是輪回的根本,邪見是墮落四惡趣的根本。
邪見有很多種、許許多多的邪見,涉及到各種方面,所以佛陀用什麼比喻來形容邪見呢?用林、用網,林就好像樹林、好像森林一樣那麼多的邪見,或者好像網一樣,那麼密密麻麻的邪見。在《長部》D?ghanikàya第一部經叫什麼經?Brahmàjala Suttaü《梵網經》。brahmà是婆羅門或者梵,jala就是網。在這一部經裡,佛陀就列出了一共有六十二種邪見,包括常見、斷見等種種的見地,所以佛陀也把這一部經叫作梵網,見網、意網或者法網。
現在我們先來探討第一種邪見:有身見,是指執著有我的邪見。kàya是“身”,加sa就是“有”,加di??hi是“見”。古代也音譯為薩伽耶見,或者稱為身見,或者簡稱邪見。
有身見可以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執取五蘊為我”的邪見。即使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都會認定這個身心是我。例如,這個是我的身體、這是我的頭、我的手、我的腳、我的眼睛、我的心;這個是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兒女、我的妻子、我的丈夫等等,已經認定的,這些稱為我見。如果已經變成一種執著,又稱為我執,這是一般普通的人都擁有的邪見,即使連動物也會認為這是我的身體等等。
另外一種是“認為心識為我”的,這裡的心識是特指認為有所謂的靈魂。這種邪見認為有個靈魂存在或者認為心識是輪回的主體,這種邪見在婆羅門教(後來發展成印度教)表現得特別明顯,在一般的宗教裡,只要認為有靈魂,還是屬於這一類的邪見。這種邪見認為人可以分為身體和靈魂,或者身與心,在經典裡面也叫做命和身這兩種。他們認為心和身是可以分開的,心是主人,身體是客人,就好像一個人可以不斷地換衣服,衣服破了就再換新衣服,或者一個人可以不斷地換房子,如果房子住壞了、舊了,再搬新房子。這種邪見認為靈魂是不變的,但是身體可以不斷地變換,就好像換衣服、住房子一樣。
這一類的邪見,他們認為心識是永恆的,為什麼呢?因為它可以記憶。在《梵網經》裡特別講到了,由於這一類的沙門、婆羅門擁有神通,通過神通觀照很久遠的過去世,發現到一直以來我都是在輪回,而身體不斷地生了又死,生了又死,世界成了又壞,成了又壞。於是他認為:“這一連串一直都存在的稱為‘我’,稱為‘心’,稱為‘靈魂’。而作為物質的身體卻不斷地生了又死,生了又死。”所以他們認為:“‘心’是輪回的主體。”
這種邪見在佛教中也存在,即使是在佛陀在世的時候,已經有這一種邪見。例如在《中部》有一個經叫《大愛盡經》,裡面講到佛陀在世的時候,有一個漁夫出身的人,他後來出家成為比丘,名字叫做沙帝(Sàti),他生起了這樣的一種惡見,在經典裡稱作pàpa-di??hi,就是邪惡的見解,他認為:“我知道世尊所說之法,這個心識在輪回當中始終保持不變。”他的意思就是在輪回當中,身體可以不斷地變換,但心識是主體,可以保持始終都不變。當時很多其他的比丘聽到了就去勸他說:“賢友沙帝,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譭謗世尊。譭謗世尊確實不好,世尊的確不可能這樣說。賢友沙帝,世尊用各種方法:‘有因緣才有心識,離開了緣起,就不會有心識的產生。’”但是這個沙帝還不肯放棄他的惡見,很多人都勸不了他,於是去報告世尊。世尊知道了之後,就把他叫過來,叫過來之後就問他:“沙帝,你是不是真的生起了這樣的惡見,認為心識在輪回當中始終保持不變?” 沙帝說:“是的,尊者,我是這樣認為的。”佛陀又問說:“那你認為什麼才是心識呢?”沙帝說:“尊者,心識就是能感受者,能夠在這裡、在那裡體驗到所造作的善或不善的果報。”也就是說,因為心識是恒常的,所以在這裡造作的善、造作的不善,是同樣一個心識在承受著善和惡的果報。
佛陀就很嚴厲地呵斥他說:“愚癡人!你怎麼知道我是這樣說的呢?愚癡人!難道我不是用各種方法說,有因緣才有心識嗎?離開了緣起就不會有心識的產生嗎?愚癡人!你自己誤解了還要譭謗我,你自作損害,多作非福。愚癡人!你將得到長久的不利與痛苦。”當時佛陀這樣呵止他。
然後佛陀就用問答的方式問其他的比丘說:“緣於眼以及顏色產生的識稱為眼識;緣於耳以及聲音產生的識稱為耳識;緣於鼻以及氣味產生的識稱為鼻識;緣于舌和緣於味道產生的識稱為舌識;緣於身和種種的觸所緣所產生的識稱為身識;緣于意根或緣於心所依處和緣於法所緣所產生的識稱為意識。”
就好比說,用草所燒的火我們稱為薪火,用柴所燒的火我們稱為柴火,用燈所燃的火我們稱為燈火,用蠟燭點的火我們稱為燭火。因為有種種的因緣,所以才有這樣的名稱,如果離開這些因緣,不可能再有稱為識、心識的東西存在。一旦離開了因緣就沒有心識,哪裡還會有一個所謂永恆的心識存在呢?所以認為有靈魂在輪回,認為有一個不變的心識在投胎的這種邪見,是一種認為有“我”的見,也是一種惡見。
除此之外,佛陀在世時的古印度還有許許多多的邪見。
有人認為:“身體是我。”一旦我沒有了,所有的心識也沒有。因為佛陀要破除這種邪見,所以佛陀就教導,應該如實地以正慧觀照“色是無我”的。
有的人又認為:“受是我的。”例如,有些沙門、婆羅門擁有很高的定力,在禪定當中,體驗到很清淨、微妙、殊勝的快樂,他們認為這個才是究竟的我、殊勝的我。佛陀為了破除這種邪見,他也教導,應該觀“受為無我”。
有些人就認為:“我能夠記憶,我能夠想起這個、想起那個。”因為有心想,所以他們認為有心想的是我。佛陀為了破除這種邪見,所以教導“想無我”。
有的人又認為:“能夠造作的是我,我能夠造這個、造那個,我能夠造業,造善業、造不善業,而我又能夠體驗到所造的善業或不善業的結果。”所以執著於能夠造作、行作的“我”這種邪見。佛陀為了破除這種邪見,因此教導了觀“諸行無我”。
而認為:“有個永恆的靈魂,有個心識為主體”。佛陀為了破除這種邪見,所以也教導“識無我”。
佛陀在經典裡經常教導,應該觀照五蘊無我(色、受、想、行、識),無論是五蘊當中哪一種,每一種蘊都可以用十一種方法來觀,過去的、未來的、現在的、內的、外的、劣的、勝的、粗的、細的、遠的、近的,用一切的方式,觀照五蘊沒有任何一種可以執取為“我”的。
還有另外一種邪見認為離蘊有“我”。這離蘊“我”指本體、本體我,又可稱為至上我、究竟我,就像婆羅門教和印度教認為有所謂的宇宙本體一樣,他們認為一切都是由梵天所造,梵天是世界的根本、根源。梵天是無形無相、無所不在的,因為有了梵,才有了這個世間,世間的一切都是由梵顯現。從究竟的角度上來說,梵是終極我、本體我、是至上我,而輪回的靈魂是小我,因此執取有所謂宇宙本體或者有真我、有大我,這也是一種邪見。
婆羅門教認為,這個世間的根本、起源是梵。梵叫做Brahmà,Brahman或者也稱為真我(Atman阿特曼,阿旦摩),又稱為大我,眾生的靈魂稱為小我。後來印度婆羅門教發展成為印度教Hinduism。印度教到了中世紀又發展成六大派,六大派分別是勝論派、數論派、瑜珈派、正理派、彌曼沙派、吠檀多派。所有這些派別,稱為正統的印度的宗教。而佛教、耆那教這些沙門思潮,印度教把他們稱為非正統的宗教。
所有這些印度的六大派,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承認《吠陀》經典Veda,意思是名、知識。Veda有四種《吠陀》稱為《吠陀本集》,它是:《梨俱吠陀》(梵?g Veda)、《娑摩吠陀》(梵Sàma Veda)、《夜柔吠陀》(梵Yajur Veda)、《阿闥婆吠陀》(梵Atharva Veda)。所有印度的這些種種的流派,他們都承認《吠陀》的經典,雖然他們對《吠陀》的理解、對《吠陀》的發揮和解釋不同,但共同認定《吠陀》經典的權威,這是屬於印度正統的宗教派別。
在這種種印度教的流派當中,發揮本體我(梵我)和個體我達到最高境界的就是吠檀多派Vedànta(吠檀多)。Veda是吠陀,anta是終極。意思就是他們認為:他們把《吠陀》的經典發揮到最高的階段,已經是終極了。
在西元八世紀,出現了一位很有名的印度吠檀多哲學家,他叫做÷a?kara商羯羅。商羯羅出生于南印度的伽拉迪(Kalaói)村,在西南印度的,他是屬於婆羅門種姓,在少年時候,他追隨當時印度著名的吠檀多學者,不二論學者Gaudapada喬荼波陀的弟子Govinda喬唯陀學習婆羅門印度教教義。後來他就在Bàrà?as?(巴拉納西)從事著述和講學,他致力於要將佛教摧毀,致力於要把佛教趕出印度。為什麼這樣呢?因為佛陀出世之後,就宣講了“無我”的學說,但婆羅門教是講“我”的,講(Atman梵)的。佛教講無我就動搖了婆羅門教的根本,而且佛陀本人否定了《吠陀》的權威,他也反對祭祀,反對種種種姓,這樣的話就已經瓦解了婆羅門教的權威。所以佛陀的教法中“無我”是區別於其他任何宗教(包括婆羅門教在內的宗教或者學說)的。
後來到了佛滅八百年的時候,印度又出現了一位大乘的論師Nagarjuna(龍樹),龍樹菩薩又根據緣起性空的學說,發揮了無自性的說法,於是當時印度凡是接受佛教的人都接受“無我”或者“無自性”,或者“性空”這種說法。這樣的話,印度教、婆羅門教這一套認為有“我”的體系,就遭到了很大的衝擊。
為了要重建《吠陀》經典的權威,為了重塑人們對“梵”、對“我”的信心,商羯羅就致力於要宣揚有“我”的學說。他發誓要把佛教逐出印度,而且他也真的已經做到了。等商羯羅死了之後,結果真的,那時佛教的元氣已經大傷。
從西元八世紀以後,佛教在印度幾乎已經到了轉型的時期。無論之前的中觀學說,還是瑜伽行派學說,在商羯羅的手下,他都毫不留情地把它們駁斥。商羯羅雖然死了,但佛教那時元氣已經遭到了重創,後來佛教也吸收了大量的印度教、婆羅門教的一些形式、一些鬼神信仰,甚至把印度教的神邸踩在那些金剛的腳下,用心理方面去戰勝它,但是事實上,那個時候,整個佛教在印度已經走下坡路了。
商羯羅也模仿佛教建立了僧院,叫做ma?ha,其後在印度各地出現了許許多多商羯羅派的僧院,乃至到今天,自命為正宗婆羅門的印度學者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屬於商羯羅這一體系。商羯羅在有生之年遊遍了整個印度,他到處去找人辯論,不僅僅是找佛教的,連印度教的其它派別,都找他們去辯論,當時他和強有力的彌曼沙派的學生叫做曼得拉彌史拉進行了激烈的辯論,最後把他的對手也挫敗了。商羯羅到處去宏揚他的教法,但他的物件並不是一般的城市居民,因為在城市裡當時佛教的勢力很大,一般的工商業者又信仰耆那教,下層的百姓一般又傾向於比較通俗的印度教。而當時在城市裡人們的倫理觀又普遍流行著享樂主義,所以商羯羅主要是對他們以及那些婆羅門的階層和各種各樣的遊方僧,跟他們說教。
商羯羅可謂是英年早逝,他在三十二歲死於喜馬拉雅山的Kedàrnàtha。就像在印度其它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一樣,雖然他的生命很短促,但是掛在他名下的著作居然有三百多部,印度人有一個習慣,他寫的一些著作,喜歡掛在一些名人的名下,這樣的話流傳得更廣,像商羯羅雖然他才三十二歲,即使他二十歲開始寫作的話,那麼才十來年,而且他經常遊方、經常找人辯論,所以要他在短短的十來年寫三百多部,這個是很難想像的。不過,至少有七部或者十部的著作認定是他的,例如:他對印度教很多主要的《奧義書》作了注,比如對《廣林奧義書》、《歌者奧義書》、《他氏奧義書》、《鷓鴣氏奧義書》,《由誰奧義書》、《石氏奧義書》等等這些《奧義書》作了注解,他還作了《薄伽梵歌》、《示教千則》、《問答寶鬘》這些書。商羯羅在某一方面也吸收了佛教的學說,所以他的一些論敵、對手就罵他是偽裝的佛教徒。
那商羯羅代表的吠檀多學說到底是怎麼樣的呢?或者他與我們現在講到的“我見”有什麼關係呢?吠檀多派認為現實世界都是幻化的,叫做màyà,惟有命我和究竟我才是真實存在的。命我叫做j?vàtman或者稱為個我、靈魂,而究竟我(梵Paramàtaman),是至上我或者稱為梵我。他們認為梵、梵我是世界的本源,梵我是唯一真實的,但是由於每個人的智慧不同,所體現的梵也各有不同,分別有兩種:一種是上梵,一種是下梵。
上梵(梵Parabrahman),來表現“上智”之梵及最高我,它的特性是無德、無形、無屬性。正因為有了梵,所以才有了世間的顯現。下梵表現為無明“下智”之梵,下梵(梵Aparabrahman),其特性是有德、有意志、有人格性,這時有無數的有情存在。為什麼會有有情和世間的存在呢?換而言之,為什麼有情眾生會輪回呢?因為有了無明(梵avidya),眾生由於沒有認知到梵,於是脫離了梵;由於脫離了梵,因此不斷地輪回。
如果能夠去除了無明,就能知見“上梵”,能夠知見上梵的智慧就稱作上智。如果還有無明,只能夠見到“下梵”。上梵上智屬於真諦門,下梵下智屬於俗諦門。從真諦門的角度上來說,沒有眾生、沒有世間的存在,一切都是虛幻的,màyà,是屬於幻化的。從俗諦門的角度來說,還會有世間、還會有眾生、還會有輪回。依真諦門來說,小我與大我,梵我與個我,上梵與下梵,是不二的(梵advaita),也就是沒有分別的。從真諦門上來說,上梵是常住的、真實的,你不用去修行本來就俱足的,這是真實的解脫,他們稱為無身解脫(梵videha mukti)。從俗諦門來說,要證得最終的梵我,還必須通過種種的修行,包括讀誦《吠陀》經典、祭祀、苦行、禁欲、克制、修定等等,通過種種修行才能夠回歸本體。
商羯羅的師公,喬荼波陀(Gaudapada)寫了一本書叫做Agama《聖教論》,這本書裡的第二章講到了,由於眾生在輪回當中所認知到的梵是錯誤的,是不真實的,就猶如夢,這個世間或者生死輪回本身是一場夢。在夢裡無論你做了多少東西,還是在夢中做事,惟有一個人真正體驗到究竟的梵我,猶如一個人在夢醒的時候,他回想夢中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夢中做的,這個是吠檀多的Gaudapada喬荼波陀所作的一本叫做Agama《聖教論》的書裡寫到的。
而商羯羅又寫了另外一本書,為《蛙氏奧義書》寫了一本叫做《Mà?ó?kyakàrikà》,這本書裡舉了一個比喻,用來比喻大我和小我,他說大我和小我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是沒有區別的,就好像一個瓶子,瓶子裡面的虛空表示小我,而瓶子外面的虛空表示大我,瓶子裡面的虛空和瓶子外面的虛空,從本質上來說是不二,是沒有區別的,但因為眾生有了無明,就好像有了這個瓶子殼限制,所以小我不能見到究竟的大我,惟有打破了無明,瓶子裡面的虛空才能和瓶子外面的虛空合而為一,這樣的話,就等於無身解脫。因此,吠檀多派的不二學說認定了有一個我在,無論是個體的我,稱為靈魂也好,稱為命我也好,或者他們說的離蘊的一個本體的我,他們認為這個是屬於究竟的,而個體的靈魂、個我或者稱為命我,最終還是要回歸到究竟我,但他們在究竟意義上是沒有區別的。
這種執著於“本體我”,還是屬於“我見”、屬於邪見。在這三種有“我”的見、“有身見”裡面:第一種:執取“五蘊我”的,是一般普通的人。普通的凡夫都會執取的“我”,這是一般所稱的邪見;而對於執取靈魂和心識的“我”,是一般的宗教認定有個靈魂、有個心識,這樣的一種邪見;而執取“本體的我”,或者世界本體、“究竟我”這種是屬於高等的高級的宗教所執取的邪見;
但是在佛教裡面,是徹底地講“無我”的,我們可以說“無我”的教法是佛陀教導的特色。在佛陀教法裡面講到“諸行無常、諸行是苦、諸法無我”,也就是無論有為法、無為法都是講無我的。即使大乘佛教講空,還是講緣起性空。所以這種有我的見是屬於一種邪見。
我們接著再看另外一種邪見,是屬於常見(Sassata di??hi),Sassata di??hi可以分為幾種,一種是稱為宿命論。宿命論認為我們的命運是由上天主宰的,認為人的吉凶禍福都是上天註定的,比如認為:“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種稱為命定論。
例如:古代的人認為一生的貧福貴賤,這些稱為命,一年當中某一段時期的吉凶禍福稱為運,命和運是天定的。好像現在有很多人也相信太歲呀,相信今年的運程怎麼樣啊,生肖啊等等會決定今年走什麼運,這些運是上天安排的、有玄機的,你不必太計較。“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些是命定論,是屬於一種常見。
然後另外一種認為是神創說,這種邪見認為有所謂的神、主、上帝創造了世界和人。這個世界和人是上帝所安排的,因此我們應該要稱頌神,應該要相信神、要敬奉神。
還有一種最能夠代表常見的是靈魂說,這種邪見認為靈魂是生死的主體,就是我們剛才講到的“有身見”裡面的第二種,認為“識是我”的見。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這個身體、色身會不斷地生而又死,但是作為心、作為靈魂,它是恒常不變的。
在這三種常見中,第一種宿命論認為人的命運是由天註定的,人的吉凶禍福是由天定的,這是恒常的、不能改變的;第二種認為神是永恆的,上帝是永恆的;第三種認為個我是永恆的,靈魂是永恆的。所以認為永恆的叫做常。
再看另外一種更加普遍的邪見是斷滅見(uccheda di??hi)。
第一種是無因見(ahetuka di??hi),無因見認為苦樂是沒有因的。雖然有人享福有人受苦,有人的福報很好,有人的福報不好,但這些都是沒有原因的,這些都是偶然的。這些人並不認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它們都是偶然的。你偶然得到生命,偶然享福,這世界存在也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偶然存在的,它們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純粹只是物質上的一些機械的因果關係。或者有些人不承認有過去世,他只認為有今生,沒有過去世的因,人突然就有了生命,這也是一種邪見。
第二種是無作用見(akiriya di??hi),這種邪見認為所造作的善或惡是沒有結果的,你現在即使佈施、持戒、禪修、行善,不會有什麼好的果報;你即使殺人、放火、偷盜、姦淫,沒有什麼不好的惡報;無論人造好或不好,都不會帶來果報,沒有果報。這些人不相信因果,不相信行為和結果之間的因果關係,這種稱為無作用論,就是行為沒有結果的這種邪見。
第三種是虛無論(natthika di??hi),這種邪見認為人死了歸滅,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人死如燈滅,人死了只是變成一堆塵土,哪裡還有未來世呢?哪裡還會投胎呢?他們撥無因果,否定因果法則,否定三世輪回。這種斷滅見,現在在很多國家都很流行,無論是西方也好,其它很多國家都很流行。由於他們否定了業果法則,所以他們認為行為和結果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
而這種斷滅見,包括無因見也好,無作用見也好,虛無見也好,都可以使我們的人心變得很壞,可以使一個社會造成混亂,可以使人的道德淪喪,可以使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為什麼現在在一些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家裡,道德、社會治安會很差呢?就是因為這種邪見的蔓延的關係。可以說在所有的、種種形形色色的邪見當中,斷滅見是最嚴重的,它的嚴重程度可以成為一種極重的惡業。
我們佛教徒都知道,有稱做五逆重罪,也就是五無間罪,是哪五種呢?殺母、殺父、殺阿羅漢、噁心出佛身血以及分裂僧團。但是作為極重的惡業呢?一個人堅信斷滅見,這種邪見和上面的這五種無間罪是一樣的,都屬於極重的惡見。這種惡見稱為決定性的惡見。
如果一個人堅定地抱持著說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三世輪回,他也不承認人的生命是由過去世所造的業帶來的,他也不承認今生所造的業會帶來來生,他也不相信因果、業果的關係,這種人如果堅信這種見地,到他死都不肯放棄的話,這稱為決定性的邪見。
一個人如果抱持著決定性的邪見,那麼我們可以肯定的,他的下一生必定只有兩個地方去:第一是地獄,第二是畜生。即使有些人邪見稍微再輕一點的,但還是會墮落到惡趣,墮落到惡道。
在佛陀在世的時候,就有一位將軍,他就持斷滅見。他認為沒有三世輪回、沒有因果,等他死了之後就投生為鬼。他的女兒是一位佛教徒,她也證得了初果,所以她知道像她父親這麼樣的持有嚴重邪見的人是不可能投生到善趣的,於是她就以她父親的名譽,為他作了功德,然後再把這份功德回向給她的父親。因為她所作的功德是供養以佛陀為首的僧團,所以她的功德是很大的。之後再把這份功德回向給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得到了這份功德之後,結果就過了幾個月如同天人一般快樂的生活。但是即使這樣,他仍然沒有放棄他的邪見,在他的鬼道生命結束之後,又墮落到地獄去。
所以如果一個人認為沒有因果,沒有三世輪回、撥無因果、否定三世,這是危害性很大的邪見。我們不能夠因為自己見不到,沒有親見到過去世和未來世我們就否定,就好像一個瞎子,他沒有看到太陽,沒有看到物體,他就武斷地否定沒有太陽、沒有光明;同樣的,如果因為沒有親見到過去世和未來世他就否定,這是一種很嚴重的邪見。其實,三世輪回並不是不可能見到的,我們可以用很多的方法知道有三世輪回。
例如:自古以來很多的書籍記載一些有關過去世,或者一些人見到另外一類生命的記載,我們可以知道。還有另外一種,如果沒有過去世、沒有輪回的話,那怎麼解釋有些神童的現象呢?有些天才的現象呢?有些神童一出生就能說其它國家的語言,或者說他們擁有非凡的能力,你不可能只是從遺傳的角度去解釋吧!也不可以只是從他的腦細胞的組織結構去解釋吧!是不是?
還有,我們看雙胞胎,無論是先天的或後天的,他們都幾乎是一樣的。先天的就是來自父母的遺傳都一樣,在母胎裡面吸收的營養都一樣,出生後受到的教育、福利都一樣,但是雙胞胎可以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性格,是不是?或者他們的命運也不同。如果是按照算命的來說,他們是同一個時辰出生的,他們的命應該是一樣的,但是往往是不一樣的。
我們在身邊可以見到很多。例如:在中學的時候就有對雙胞胎,在不同班級,老師也經常認錯人,但是他們命運差太遠了,一個很早就死了,另外一個作弟弟的到現在還飛黃騰達。他們性格也不同,有的內向、有的外向。雙胞胎也是這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如果我們只是從物質的現象來看,他們確實沒有任何應該有差別的理由,但他們的性格、愛好、興趣、趣向等等的不同是由於他們過去的業。
還有修到天眼通和宿命智的人可以知道過去世,修到天眼智的人可以知道未來世。在上座部止觀禪法的傳承裡面,在修行當中有一個必經的階段,就是必須要親見過去世和了知未來世,也就是佛陀教導的緣起。緣起法就是我們要知道過去世有什麼樣的業、什麼樣的煩惱導致我們今生有這一堆五蘊的。惟有我們能親見到過去世,找到過去世的煩惱和業導致我們今生這一堆果報,那時我們對三世因果,三世輪回就沒有懷疑了,這個在七清淨裡面是屬於第四個清淨,叫做度疑清淨。因為對三世、對因果、對業果法則沒有懷疑了,稱為度疑清淨。
因此,對於我們佛弟子來說,即使現在還沒有見到、沒有親見三世,沒有親見業果法則,但是現在我們應該相信佛陀的教法、相信因果、相信業果法則。也可以說,我們身為佛弟子,我們相信,最重要的是相信四樣東西:第一是佛陀;第二是法;第三是僧;第四是緣起或者稱為因果法則。或者再總結有兩個:我們要深信三寶,深信因果。這是我們作為佛弟子最基本的,如果你連因果都不相信,那可以說你沒有資格稱為佛弟子;如果你連三寶都懷疑,連佛陀所說的都懷疑,那你怎麼有資格說:“我是三寶弟子,我是佛弟子?”所以作為佛弟子來說,不應該有任何的斷滅見,即使我們沒有親見,我們也不應該生起這種邪見。至於還有其它的關於因果的錯見、關於修行方面的種種邪見,我們在下一期的禪修營裡面再繼續學習。